福建地方神祇信仰在台湾的传播

福建地方神祇信仰在台湾的传播

文_何绵山

    道教是多神信仰，所祀神一般为：天神、地（方）神、人神这三个係统。许多福建地方神祇信仰随着福建移民传播到台湾，经过台湾这块特殊土壤日久天长的演化和发展，又逐渐形成属于自己的特色，在台湾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现仅择其最有代表性的陈述如下。

    妈祖海神也称“天上圣母”，原名林默，是五代闽都巡检林愿的第六个女儿，生于宋太祖建隆元年（９６０年）公历三月二十三日，宋太祖雍熙四年（９８７年）农历九月初九日在莆田湄洲岛羽化昇天。相传她逝世后经常显灵护佑过往船只，救助海难，因此被渔民视为航海保护神，在民间被尊称为妈祖、娘妈，成为福建最主要的地方神祇。妈祖信仰传到台湾后，已普及化、大众化，信徒多达台湾总人口三分之二。妈祖不仅是海上守护神，也可解百难，无论任何困难都可求救于妈祖，“求平安，赚有呷”已成为妈祖信徒的最普遍心愿。“求平安”多指身心方面，女性信徒为多。“赚有呷”多指生计方面，男性信徒为多。一些宫庙因信仰圈的不同，对妈祖的所求也不同。如台中市乐城宫所在地的旱溪一带早年为较贫困的农垦区，为水害、旱害所苦，所以妈祖信仰演化为具有保护农业的神力，妈祖在乐成宫中以护佑生灵、禾谷丰登为主。再如彰化市南瑶宫，妈祖信仰最早是在城建工人中传播，因为工人要求妈祖的事太多了，在此基础上又发展出各自信徒的神明会，其内聚力之强已突破了行政区域的限制，如有老大妈会、新大妈会、老二妈会、兴二妈会、圣二妈会、新三妈会、老四妈会、圣四妈会、老五妈会、老六妈会等十个组织。由于在各地的护佑功能不同、妈祖信仰圈不同、妈祖庙建造的起因不同等原因，妈祖在台湾各地又有不同的称呼。在台湾，妈祖信仰已渗透到方方面面，拜妈祖已成为大多数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，不仅每事必掷告问妈祖，一些活动已成为富有特色的民俗活动。一是祭典极为隆重。妈祖的祭典已成为台湾妈祖信徒每年最重要且不可缺少的活动。祭典一般在妈祖庙举行，热闹非常，并不时聘梨园以酬神。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妈祖诞辰为最盛大祭典，要依清代科仪三献大礼，备好丰盛的牲醴拜祭，同时各种阵头、神轿队等各类组织，纷纷大张旗鼓，祈求国泰民安，风调雨顺。每个妈祖庙都香客云集，锣鼓喧天，瑞气集蕴，蔚为盛况。二是巡境定期举行。这种定期的巡行活动因规模大、参加人多，已成为不可缺少的区域性迎神赛会活动，热闹非凡。妈祖巡境，大部分是应妈祖信众之请，在其信仰区域进行巡回，以保本区域平安。巡境的仪式有一套繁褥的传统特点，尤以“起驾”、“坐殿”、“祝寿”、“刈火”、“插香”、“回鸾绕境”、“添火”等把活动带入高潮。三是进香仪式复杂。其最初的进香火目的，主要通过人对神的烧香、礼拜而希望自己的祈求得以实现。实际已由宗教祈求成为一种固定了的民俗活动，一切都按严格的程序，是有组织的集体活动。

    保生大帝姓吴，名夲（音tao滔），也称吴真人、大道公、吴真仙、花轿公及英惠候，宋代泉州府同安县白礁人，生于太平兴国四年（979年），卒于景祐三年（1036年）。吴夲是一位信奉道教的民间草药医生，因攀崖采药时不慎跌落深渊身亡。他治病时无论病人贫富贵贱，皆济世为怀。死后受人怀念崇拜，被称为“健康保护神”。在同安和漳州分别建有白礁慈济宫和青礁慈济宫，为闽南第一大民间信仰。台湾先民渡海来台之初，倍受瘴病之苦，医药之神普遍受到先民崇拜。因此保生大帝信仰在台湾传播后，首先是做为健康保护神的象征，人们到宫庙中往往祈求的是驱除病魔，并求取药方，配药给病人吃。所以凡保生大帝宫庙都有药签，供病人抽签抓药。保生大帝的药签遍布台湾各地保生大帝宫庙，病人抽签后即到街上买药。保生大帝还做为护卫乡土、扫除公害的威猛武神，有时甚至无所不能。由于保生大帝的功能不断扩大，往往在每个地方都形成各自的信仰圈和辖境，以确保一方平安。台湾各保生大帝宫庙都极为重视各种传统祭典活动。一是形成制度。凡三月十五日保生大帝圣诞日，都要举行庆典活动，并早在九月九日即掷筊决定正副炉主，信徒轮流当值炉主，主持千秋祭典，负责筹措三献、演戏等经费，并准备游境等事宜，还要组织元月十五的祈安起斗法会、五月二日保生大帝昇天纪念祭典及十月十五日祈安斗法会。二是规模盛大。保生大帝圣诞的庆典均要安排歌仔戏庆贺，各方信徒则准备丰盛的牲礼，梨园笙歌赞祷，热闹非凡。特别是 “上白礁谒祖祭典”，即按顺序排队向先民登陆地点出发，队伍可绵延二、三十公里之长，举行遥祭福建白礁列祖列宗活动。是日数十个宫庙的神轿均在慈济宫庙前参香，并按指定位置排阵，往往挤得水泄不通。三是仪典完备。随着庆典活动的空前活跃，内容也日趋丰富，如巡境、请水和谒祖是祭典中不可缺少的内容。保生大帝巡境时夜景颇为壮观，不仅人声鼎沸，锣鼓喧天，在巡境中的各种活动如煮油避邪、祈安植福等，加上成排的提灯，远远望去，一幅壮丽的夜色璀灿景色。四是推动民艺。有代表性的如艺阵，各地宫庙在保生大帝祭典活动中，艺阁阵头特别多，祭典活动往往成为各式艺阵的大竞技场，由此又推动了这些民间艺术质量的提昇。如台南县番仔寮的应元宫一向以“百足真人——蜈蚣阵”和“宋江阵”两大民间艺术而名闻于世，成为当地极具特色的民艺活动。

    王爷信仰在台湾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。台湾王爷信仰有烧王船的习俗，缘于福建沿海一带，有三年一次的“送瘟神”仪式，即制作王船，船内装有瘟王爷神像，送其出海任其漂流，以祈盼能消除瘟疫等传染病。这种“送瘟神”的仪式传到台湾后，成为台湾引人注目的“王船祭”宗教民俗，以东港送王船的过程最为丰富。一是绕境。这是王船祭在送王之前最主要活动，送王之前要有道场科仪的“王船法会”，王船绕境有重要的押煞逐疫意义，必须在重要街道先行，形成了陆上行舟的壮观景象。二是添载。王船绕境于傍晚六时左右结束，安座之后，晚上七时后开始王船的添载，将王船上所需的物品一一装载在船舱内，约有航行必备物、仪仗所需物、文案必须用品、日常穿衣用品、日用工具类、煮食用具类、调味品类、消遣用品类、起居用品类、梳洗用品类等十项。三是送王。隔日凌晨时开始送王，先举行简单的谢神仪式，随之向送王地点的海边出发。由于王船经过添载之后重量大增，需小心翼翼地推移，在众多信徒拥簇下，到海边需走一个多小时。沙滩上开出一条沟渠以象征水道，并洒上水以象征水路的开通。天近卯时光景，象征临境的五位千岁爷已被温府千岁欢送上船，于是王船在长串鞭炮声中起船，这时王船周围金纸燃起熊熊大火，随之王船也一起燃烧，三根桅杆终于前后倾倒，信众认为千岁已将一切邪煞、疫鬼及镇民的替身等一起带走，一切始恢复正常。

    清水祖师又称“祖师公”、“蓬莱祖师”等，其面色有金面、默面、赤面三种，据说为法力及药种威力影响不同所致。清水祖师为福建永春小姑乡人，俗姓陈，俗名昭应(一说为陈荣祖、陈昭或陈应)，法名普名。生于宋仁宗十五年（1037年）正月六日，卒于建中靖国元年（1101年）五月三日。自幼出家，铺桥造路，普救贫病。宋神宗元丰六年（1083年）,安溪大旱，他应邀前往祷告求雨奇灵，乡人出资构筑精舍，因门前石泉清冽，精舍被称为“清水岩”。清代安溪移民迁移来台时，各奉祖师香火，并塑像建庙，作为共同信仰及联络乡谊的地方，清水祖师成为安溪移民的守护神。台湾现有清水祖师庙九十八座，台南县最多有二十九座，高雄县次之有十三座。较古老的为澎湖的祖师宫、高雄仁武乡的福清宫、台南佳里的震兴宫、彰化二林的新兴宫，艺术价值最高的为三峡祖师庙，雕梁画栋，美轮美奂。香火最盛、规模最大的为台北市万华的祖师庙。每年农历正月六日，是清水祖师的圣诞，各地寺庙的信众都要依例举行盛大祭典。

    开漳圣王也称“陈圣王”、“陈圣公”、“威惠圣王”、“圣王公”、“威烈侯”、“广济王”、“陈将军”、“陈府将军”。开漳圣王陈元光，原为河南光州人土，生于唐高宗显庆二年（657年）。因潮、泉两州多乱，陈元光随父入闽平乱，父死于任上后，陈元光继承父职，以杰出的军事才能，平了闽南之乱。他认为闽南的开发很重要，上书皇帝奏请在潮、泉之间建置，不久获准建置漳州，他首任刺史。在任期间，他打击豪强，兴办学府，开科选才，量才择用，励行法治，劝农重本，大力发展农业生产，将中原文化移植漳州，使漳州百姓安居乐业，漳州从此由荒蛮之地走上文明。漳州百姓感念他的恩泽，奉为乡土开拓神，建庙祭祀。漳州人移民台湾时，都把开漳圣王神像随带来台，在各地建开漳圣王庙供奉，因此在台湾凡是漳州人居住的地方，开漳圣王庙就最多。目前台湾有五十余座以开漳圣王为主神的庙宇，并配祀当时与陈元光同时开发漳州的“辅顺”、“辅义”、“辅显”及“辅信”四位将军。一般信徒以农历二月十五日为开漳圣王圣诞日，届时有关寺庙都要同时举行盛大祭典，其中以台北市士林区芝山岩的惠济宫的过火仪式最有特色。每年开漳圣王圣诞日，惠济宫从清早起就开始整地，然后撒盐米使场地清净，再用许多金纸和约一千五百斤木炭安置在场地，并引开漳圣王的圣火点燃金纸和木炭，相信这熊烈的火焰能赶走本区的恶煞。过火前要安东西南北中五个营，如此鬼魅才不敢侵入道场。参加过火仪式的人们，在三天前就要天天沐浴吃斋，如能静坐三天更好。过火镇殿的开漳圣王是红面的，过火时童乩抬坐在神舆内的开漳圣王则常是黑面的，同样是用以作法。过火时，两个童乩一前一后抬着安坐开漳圣王黑面神像的小神舆，赤足从烧热的木炭上走过，且跳且舞，一边口念金言咒语，一边冲入熊烈的火焰中，据称如此是拔除不祥的方法之一，也是对付恶煞最有效的方法。

    广泽尊王全称为“威镇忠孚惠威武烈保安广泽尊王”，其原名有多种说法，如郭忠福、郭洪福、郭乾等，也称郭圣王、郭府圣王、郭王公、郭姓王、圣王公等，是一个保国安民之神，其祖庙在福建泉州府南安县的风山寺。广泽尊王的来历有多种说法：一说其原姓郭，名叫洪福，为福建省泉州府人，幼失双亲，在故乡陈姓富翁家做牧童。陈家主人生性吝啬，一天请一位地理师来选风水宝地，竟以掉进粪坑的羊来招待地理师，地理师非常生气，故意不将好风水告诉主人。因为洪福平常向地理师殷勤供茶敬烟，地理师问洪福愿做皇帝还是愿做神明？洪福回答：皇帝只可享受一代的富贵，神仙可以享受人间万世的香火，当然是做神明的好。地理师把陈姓富翁家羊圈内一块大吉大利龙穴点给洪福，洪福依照地理师的指点，在飞凤山上修炼，不久道成昇天，遂能神化莫测，福利乡里。附近居民得知大为感动，便在飞凤山上修建了凤山寺。由于寺中神明常显灵为民解困，尤其对保国卫民大有贡献，感恩的人民奉他为“保安尊王”或“广泽尊王”。另一说广泽尊王原名郭乾，泉州府人，自小以孝顺父母而闻名乡里，因慕道法，潜心修持，终能道成而坐公化于老松之下，各地善信移其灵蜕于庙永远奉祀。其后泉州一带大旱，民众向尊王祈雨，旋获甘霖普降，百姓感恩而崇祀更隆，玉帝论功赐号“广泽尊王”。现在台湾奉祀广泽尊王的庙宇有五十余座，都是泉州人迁移来台时，分灵或分香奉祀的。如今礼拜广泽尊王的，也是泉州出身的人居多，他已成为祖籍泉州人的精神寄托，相传八月二十日是广泽尊王的千秋之日。

    灵安尊王也称青山王，据传姓张名悃(一说名滚)，为三国时代(220---265年)东吴孙权的副将，驻守福建泉州惠安，为人正直廉洁，任内广施仁政，功绩卓著，深得人民爱戴，死后葬在县衙东室内。凡有县官上任，必诣坛致祭，祈求民安物阜。宋朝太宗皇帝登基不久，进士崔知节前往其墓地拜祭，正在上香膜拜中，墓碑突然向前倾倒，墓碑背面刻一首五绝：“太平兴国间，古县本惠安，今逢崔知节，送我上青山。”崔知节便将其墓迁至青山山麓，并建寺庙供奉，因传说对驱疫灵验，民间供奉日盛。移居台湾的闽南移民，为驱瘟疫而将其带往台湾 。如清嘉庆年间的万华地区到处是水草，瘟疫横行，大家决定由惠安人回福建迎请灵安尊王来台压邪。神像登岸之后，将其安置在草店尾的空宅中，因相传此宅庭后古井里有蟾蜍精，常吐毒雾害人。灵安尊王镇守后，瘟疫渐渐平息，蟾蜍祸患也除去，善男信女便定期送神身回福建祖庙，不料发灵那天神舆突然重逾万钧，经卜探问始知神尊有长住台湾之意，大家便就地建造青山宫。台湾奉祀灵安尊王有代表性的如：台北市贵阳街的青山宫、新竹市下竹里东南街的灵安宫、新竹县番山乡浸水村的南灵宫、台中市沙鹿镇北势里的青山宫、彰化县芬圆乡溪头村的灵安宫，其中台北市青山宫香火最盛，尤其在每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日灵安尊王诞辰之期，此时灵安尊王巡守天下，视察民生，万华地区都要举行盛大典礼，仪目是二十、二十一日暗访，二十二日绕境。绕境时，除了以灵安尊王为主外，万华地区的诸神都得乘舆随行，各乐团也逞奇斗胜，互为争长，旗版、阵头、艺阁，应有尽有，来许愿的病患痊愈者打扮为关将，沿途散发光饼，获得者据称可得到神佑。信徒家中悬灯结彩，排香仔案，供设香炉、案头灯、香花、四果等，俟神队到时，上香跪拜，晚间设五味碗犒军，皆备酒食，大宴宾客，盛况空前。

    法主公原为福建安溪地方神祇，也称张圣公、张圣真君、都天圣君、张公圣君、张公法主、张法主公等。台湾对法主公的传说不一，有代表性的如：福州桥下有一座三千年才开一次门的奇庙，若能乘此机会进入庙中膜拜，便可得至高法力。但河中布满鳄鱼，无人敢下河。张公用狗肉喂鳄鱼，鳄鱼很高兴，用尾写下“如山大法院”，附近居民认为法主公已获神法，死后建庙祀之。台湾法主公的庙约二十余座，有代表性的如台北市延平区南京西路的法主公庙，为光绪元年（1875年）从安溪分香而来，据传当初祀在大稻埕(今延平区)得胜街的振南茶行，因为后来发生瘟疫，很多人都被传染，大家便恭请法主公香火去禳灾，使瘟疫消除。大家各自捐款，又请茶商陈基德到大陆祖地雕塑了一尊金身回来奉祀，后来因更加灵验，信徒们再集资建庙奉祀，迄今茶商共同尊为守护神。一般人相信法主公法力无边，若有无法解决的困难，都会到法主公庙请道士代为施法，为人们改运、补运或者祈求阖家平安。法主公的诞辰，一般认为是农历七月二十三日，每年这天，台北市南京西路的法主公庙都要举行盛大迎神会 ，凡是延平、建成两区的住户，都要备办牲醴，举行规模盛大的建坛拜祀，大拜之后，家家户户设宴款待宾客，花费巨大。台湾光复后，为厉行节约而统一拜拜，法主公的诞辰日便改与十月二十日的台湾光复节一起举行了。

作者简介：何绵山   河南固始人，“文革”中曾居全国重点寺院林阳寺五年整。现为福建广播电视大学教授，中国宗教学会理事，福建省宗教研究会副会长。长期从事区域宗教教学和研究，为国家开放大学全国通用教材《民族与宗教》主编主撰，独著《福建宗教文化》等书二十六部，主编《福建民族与宗教》等书二十二部。